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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余兴节目

    随着基督山伯爵一声大笑,宅邸当中的宴会来到了高潮。

    在一开始的暖场结束之后,客人们大多已经酒酣耳热,此时一开始那种文质彬彬的礼节已经被跑到了一边,人们开始互相高声谈笑,再也不需顾忌旁人的目光了,盛大的宴会对大家来说就像是节日那样,可以借机放松自己。

    而这时候,主人的作用就十分巨大了,他需要为客人们举办余兴节目,以便客人们不至于感到无聊。而人们纷纷在猜测,这位有钱到令人胆战心惊的外国富豪,到底为大家准备了什么,以至于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要让每个人都留下深刻印象。

    “诸位,看上去大家都喝得很尽兴呢,我很高兴我准备的食物和美酒得到了诸位的认可。”伯爵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站直了腰,面对着所有的客人们,“但是我想,仅仅是吃饱喝足的话,诸位是无法满足对基督山伯爵的好奇心的吧?你们对基督山伯爵的期待,也不仅仅是几杯美酒而已的吧?在你们的心底里,都还期待着我能带来什么全新的戏码,让见多识广的巴黎人也能吃惊一次吧?!”

    “对!”

    “对!”

    “对!”

    不得不说,今天的伯爵光芒四射,短短几句话就妙语如珠,轻松就能调动起客人们的情绪,每问一个问题,人们就大声地回应,一次声音比一次大,最后震得墙壁上的烛火都微微摇动了起来,人人都在期待,这位来自于异国他乡的富豪,到底准备给这次辉煌的宴会什么样的余兴节目。

    “我理解诸位的期待,而且,说老实话,我也曾经在为此冥思苦想,自己究竟该怎么别出心裁,让客人们既兴奋又惊讶……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任务,在考虑了种种创意,又自行加以否决之后,我几乎认为我做不到这一点了,直到后来——我找到了,在这里我找到了我需要的一切要素。”

    伯爵严肃的脸上,突然重新绽放出了笑容,然后陡然加大了声音。

    “首先是舞台,我想过在这里搭建舞台,但是后来……我发觉我根本就没必要做这种徒劳的工作,因为舞台本来就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基督山伯爵轻松地一笑,然后夸张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指着绘着图画挂着水晶吊灯的天花板,“这栋房子,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舞台!在落入我手之前,它曾经在多位主人的手中辗转,他们的悲欢离合,他们的生活,本身对我们来说不就是一出戏剧吗?还有什么戏剧,能够比得上法兰西本身呢?这个疾风暴雨的国家,这个喜爱奢华和,这种人的夏尔,现在的感觉要更加不妙。

    伯爵这简直就像是看到猎物进了陷阱的猎人一样,他到底准备给自己的猎物送来什么东西呢?

    他集中全部注意力,开始思索对方话中隐含的意思。

    “欧特伊别墅就是最好的舞台——”

    他知道,欧特伊别墅,这之前就是圣梅朗侯爵夫妇在巴黎的别墅,而圣梅朗侯爵,正好就是维尔福检察长的岳父,这对夫妇平常不在巴黎,当年别墅就归女儿和女婿使用。

    维尔福——

    夏尔忍不住转过头去,在人群当中四处扫视,然后终于找到了维尔福夫妇。

    维尔福检察长脸色十分难看,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劲了,视线一直放在基督山伯爵身上,虽然表面上强装镇定,但是那种慌张的样子却无法掩饰,如果不是大家都在看着伯爵的话,恐怕其他人也会注意到他的不正常吧。

    而他旁边的夫人却显得正常许多,只有少许的疑惑,微微皱着眉头,看样子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正当夏尔准备重新注意基督山伯爵的时候,在夏尔的目光当中,却突然又出现了另外两个认识的人。

    大银行家唐格拉尔男爵夫妇。

    这对夫妇一如既往的珠光宝气,凸显着富豪的贵气,但是两个人现在的状态却相当不好。

    男爵原本焦黄的脸色,现在更加显得铁青,因而也更加显得可怕。他阴狠的目光在伯爵和自己的夫人之间扫视,愤怒和焦虑都随之展现无遗。

    他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而他的夫人则更加状态不佳了。

    今天的唐格拉尔夫人依旧光彩照人,她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裙,盘着头发,雍容贵气当中又不失妩媚。

    她年轻的时候就是享誉社交界的大美女,如今还是风韵犹存,不光是艳丽的面孔依旧保养的十分娇嫩,还多了一些成熟的魅力,再加上丈夫的财力,如今她依旧是社交界的焦点人物之一。

    不过现在,她的神色却十分古怪,异样的苍白,透露出十足的紧张,甚至有一种大难临头的焦灼感。

    到底怎么回事?

    欧特伊别墅,怎么和她扯上了关系?夏尔心里一下子充满了疑惑。

    在上流社会没有多少秘密,所以男爵夫人的事情他也通过宫廷流言,稍微知道一点。

    男爵夫人出身于一个虽然家世优越但是却已经家道中落的贵族家庭,在十几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被封为男爵的退役军官奈刚尼,不过结婚没有几年,丈夫就得急病死了,然后留下了寡居无子的她。

    后来,又过了几年后,她嫁给了暴发户唐格拉尔男爵,成为了大银行家的夫人。

    这样的人身上,实在看不出多少和维尔福检察长、和欧特伊别墅有交集的痕迹来。

    夏尔把心中的疑惑藏在了心里,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等着看基督山伯爵到底在卖什么药。

    这时候,基督山也停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好了,说了这么多,想必诸位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吧……眼见为实,现在一起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家请跟我来吧!”

    就在同一刻,客厅的大门随即打开,人们被这奇怪的气氛所俘虏了,不自觉地分开到了两边,给基督山伯爵让开了一条路。

    而他也没有客气,昂首阔步地大踏步向前走,神情里面似乎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他没有跟任何人交谈,直到经过夏尔的时候,才略微偏过了一下视线,给夏尔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像是炫耀,又像是在挑衅,仿佛是在对夏尔说,“来吧,来吧,尽管来吧!你们是阻止不了我的!”

    夏尔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拳头却不经意间紧紧地握住了。

    特雷维尔家族的骄傲,让他难以忍受这种无言的轻蔑和挑战。

    好吧,来吧,我倒要看看,在法兰西,是你能为所欲为,还是我能力挽狂澜?

    随着基督山伯爵踏出大门的脚步,客人们也齐刷刷地跟在他的后面走了出来,一时间,穿着各种正装和制服的男性,穿着长裙的女性带着流光溢彩的珠光宝气,一股脑地涌动到了门口,然后经过狭长的走廊,一路来到了后院,来到了别墅的花园里面。

    然后,客人们惊讶地发现,在这座花园里面,早已经有一整支乐队等候在了这里。

    一等到人们聚集到了这里,乐队就开始演奏了起来。

    旋律轻快而又况要更糟,她脸上出了许多汗,已经是面如死灰了。

    只有被地狱里面的恶鬼找上的人,才会有这样可怕的表情吧。

    基督山伯爵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客人们各式各样的表情,品味着其中的甘甜,而这时候,小木箱徐徐地升到了他的胸口的位置,只要他轻轻一伸手,就能够掀开盖在顶部的绸布了。

    “检察长阁下,您猜猜这里面是什么呢?”基督山伯爵微笑着看着对方,“我敢保证您肯定会猜错的。”

    “去你的见鬼的玩笑!”检察长已经有些情绪失控了,怒视着基督山伯爵,“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啊,看来我们的检察长阁下和传闻中一样是个严肃的人,没有什么幽默感呢……”基督山伯爵也不生气,反而又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那好吧——那么,我就给诸位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荒唐却又真实存在于这座别墅内的东西吧!”

    在他夸张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的同时,他抬起手来,然用力掀开了挂在匣子上的绸布。

    所有人瞬间睁大了眼睛。

    在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之后,他们又不自觉地张开了嘴。

    小木箱里面的赫然是一举干枯的尸骨,从尸骨的体积来看,应该是婴儿的遗骸吧。

    骨骸发白,看上去已经死了不少年头了,而此时,婴儿的骷髅正面对着每一个客人,张开的口仿佛就像是在准备哭泣一样。

    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基督山伯爵准备了这样的余兴节目,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座别墅里面居然埋着这样的婴儿骸骨。

    一时间甚至没人知道该到底怎么面对这个奇特的“余兴节目”。

    不管怎么样,基督山伯爵没有食言,他确实为见多识广的巴黎人们准备了一个他们从来没有在别的宴会上见到过的东西。

    但是……似乎根本不是大家所期待的东西。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在每个人之间,只有乐队依旧在尽职尽责地演奏者圆舞曲,为根本没人跳舞的舞台奉献着他们的才华。

    扑通。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客人们之间总算有个人发出了声音,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寂静。

    “唐格拉尔夫人!”有些人惊叫了起来。

    唐格拉尔夫人晕倒了。

    这也很正常吧,上流社会的夫人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不吓晕才怪。

    “啊!”一时间,随着唐格拉尔夫人打开了这个开关,仿佛终于已经反应了过来似的,大批的女眷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放声尖叫了起来。

    “啊!”

    这些尖锐的嘶鸣,似乎能够刺破苍穹,但是即使在这个时候,乐队仍旧在忠实地演奏着,更加让人感觉到自己身处在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夏尔就身处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里面。

    但是他没有尖叫,更没有慌乱,他走到了维尔福检察官的旁边,定睛看着基督山伯爵。

    而伯爵却似乎非常开心,刺耳的尖叫声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他反而露出了笑容,张开了自己的手,站在装着遗骸的小木箱旁边。

    “你这个混蛋,你在骗人!”就在这时候,维尔福检察长惨白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血丝,“我根本就没有……”

    夏尔一把把他扯到了自己的身后,阻止了他的话。

    很明显这件事跟检察长有关,大庭广众之下他说的东西越多,对他就会越发不利。

    虽然夏尔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不让他在这种情绪。

    不出三天,他今天在别墅里面所做的一切就会成为上流社会的谈资,而那时候,所有人都会猜测骸骨到底来自于哪里。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他和自己仇敌们的清算,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就结束的。

    就算有人阻止……结果也不会改变。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伯爵。”就在这时候,金发的少年人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少年人站在他的面前。

    俊美但又强硬,精力充沛,野心勃勃。

    但是就算如此他也阻止不了自己。

    “仇敌逼迫我的灵魂,践踏我的生命,欲令我与恒久的死者一起,居于那被黑暗所封闭的国度……主啊,求你令他们恐惧,令其知晓自己不过是区区人类!”伯爵抬起头来,大笑着回答。

    伯爵的大笑声钻到了夏尔的耳中,引自于圣经的《旧约?诗篇》里面的经文,如今听来充满了不详的意味。

    他仇恨他的仇敌们,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换来对方的万劫不复,如今他的报复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了,虽然夏尔不知道这场残暴的戏剧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一幕当中。

    我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他已经为仇恨而发狂了,如果我要阻止他的话,那么肯定也会被他视作是眼中钉。

    一想到自己要去面对那积累了二十多年的仇恨,面对那种铭刻在骨髓里面的憎恶,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耶和华啊!求你在怒中起来,挺身而立,抵挡我敌人的暴怒!”他忍不住也引用了一句经文。